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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南山的故事:从高科技起源到万亿级城区
发布时间:2025-08-21

  35年前,这里还是驾校练车的荒郊野地。如今,这片18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平均每平方公里创造着51亿元GDP,聚集着腾讯、大疆等科技巨头。南山区用35年时间,走过了一些国际大都市百年的工业化历程,即将成为全国第三个万亿级城区

  文/《财经智库》研究员袁雪编辑/张燕冬

  南山区的故事,就是一部浓缩的深圳改革开放和创新发展史。从建区时的78亿元GDP(地区生产总值)到2024年突破9501亿元,经济总量翻了120多倍;人均GDP从4万元跃升到50万元,达到发达国家水平。如今,这片18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平均每平方公里创造51亿元GDP,每万人拥有发明专利832.56件,接近全国平均水平的23.6倍。

  2024年,南山区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56%,大幅超过深圳全市42.3%的平均水平。南山区用不到全市十分之一的土地,创造了全市近四分之一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

  南山的传奇要从1979年说起。那一年,蛇口工业区改革“开山炮”炸响,拉开了南山发展的序幕。那时起,华为从生产用户交换机起步成长为全球具有重要影响力的科技公司,大族从修理、组装激光设备开始到实现在光刻机领域的技术突破,平安从13人门店成长为全球资产规模第一的金融集团——这些深圳标杆企业,都是从蛇口这片热土上诞生并成长起来的。

  截至2024年底,南山区商事主体突破60万,上市企业达216家,拥有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310家、制造业单项冠军31个、国家高新技术企业超5500家,数量均居全国区县首位。

  南山区委常委、副区长夏雷有个生动的比喻:“就像大树底下长满小草。”他介绍说,现在粤海街道的企业大部分都是当年从高新区成立时就扎根在此,然后不断分化出更多新企业。比如金蝶分化出多家软件公司,深圳的医疗器械企业基本能找到迈瑞的影子,华为-艾默生(华为出售给艾默生的电源板块)更是被业界称为电力电子和工业控制领域的“黄埔军校”。深圳以创新驱动的发展模式,以南山为原点,四散开来。

  

  高科技产业发源地

  一台贴牌收音机出口赚不到2美元,一台大疆旗舰款消费级无人机海外售价2199美元——这条价值链跃迁之路,南山走了30多年。

  20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雷刚刚炸响。从零开始的南山从“三来一补”起步。蛇口工业区的厂房里,港资的收音机、台商的塑胶玩具、日系的电视机生产线昼夜轰鸣。这些“三来一补”企业,为南山产业打下最初基础——用土地和劳动力换取技术与管理的启蒙。

  1985年7月,深圳市政府与中国科学院在此联合创办全国第一家高科技开发园区,拉开了南山高科技产业的序幕。但受限于当时的基础条件,这个占地仅0.5平方公里的园区未能如愿发展。

  转折发生在1993年。深圳提出“第二次创业”口号,将高新技术产业作为经济结构调整的核心。1995年初,深圳市政府与几十家科技企业负责人召开座谈会,企业普遍反映“需要综合配套完善的产业园区实现集聚发展”。这种政企共识推动了高新区的诞生——1996年,在南山区11.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深圳市高新区正式启动建设,坚持“统一规划、统一政策、统一开发、统一管理”四大原则。高新区的成立就此开启南山区产业发展的蝶变。

  规划刚刚铺开,亚洲金融危机袭来,港台老板大批撤离,留下空置的厂房和近十万熟练工人,为产业升级开启了一个窗口。一批人离开,又有一批怀揣梦想的创业者来到这里。他们中有从国企下海的工程师,有嗅到商机的冒险家,共同特点是都看准了自主品牌这条路,开始尝试摆脱代工烙印。华为的通信设备、迈瑞的影像设备逐渐在国内市场站稳脚跟,虽然产品还带着明显的模仿痕迹,但“干中学”的模式已经在孕育创新能力。

  中国加入WTO(世界贸易组织),为南山打开了广阔的全球市场,也打开了新的增长空间。早前已经谋划并进行的转型赶上了WTO带来的大开放机遇。这一时期,南山企业展现出惊人的适应力——传统制造业通过外贸订单打开国际市场,新兴互联网企业则用QQ、游戏等产品连接亿万人群。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003年深圳高新区软件企业率先享受15%所得税优惠,这里迅速聚集起一批日后改变中国互联网格局的企业。

  2008年,成为又一个关键转折点。国际金融危机爆发的同一年,苹果推出第一代智能手机。智能终端需要新的供应链,恰恰是南山最擅长的领域。几乎一夜之间,曾经的山寨机作坊开始转型做智能手机配套。最前沿的技术需求,催生出最极致的技术水平,南山消费电子的技术水平跨上一个新台阶。到2012年前后,南山诞生的智能终端品牌已在全球市场占据重要席位。

  智能机的普及,推动社会从传统互联网时代向移动互联网时代跨越式演进,也重构了南山产业逻辑,硬件基因与软件生态开始融合。南山借助前面几个阶段积累的电子信息产业硬件基础和软件产业的技术基础,催生了大批知名企业,腾讯、大疆等迅速壮大。

  大企业除了其产业链上下游的聚集效应,更凭借“大企业-创业企业”的良性循环模式,为南山构建了一个创新生态。

  专注于AI与3D技术融合的创新企业元象科技由腾讯前副总裁姚星创立,他曾担任腾讯的CTO(首席技术官),是腾讯AI Lab和机器人实验室的创立者,创业团队有四五十人来自腾讯。

  元象科技不仅继承了腾讯的人才基因,双方在业务和项目上保持紧密合作。资金上,元象每一轮融资都获得了腾讯的资金支持。技术上继承了腾讯在人工智能和3D技术方面的积累——创业团队成员曾在腾讯打造围棋国家队陪练“绝艺”、《王者荣耀》游戏AI“绝悟”等项目中积累了强化学习、大数据处理等技术经验。

  元象目前正在投入重兵,研发了从130亿参数到2500多亿参数的多个大模型,如全球最长上下文256K大模型、MoE混合专家结构模型等。基于自研大模型,在海外推出AI+剧本创作与角色扮演互动应用Saylo,累计用户已超300万。

  一个“腾讯溢出效应”,展现了南山聚集的大企业如何孵化新兴产业的典型路径。大企业不仅提供了人才培养的平台,更成为新兴企业的技术源头、资金支持和市场合作伙伴。

  到2024年,南山区千亿级企业有3家,百亿级企业有37家,超10亿级以上的企业有436家,形成“大企业顶天立地、中小企业铺天盖地、创新企业开天辟地”的“热带雨林”生态格局。

  现代产业体系:结构变革背后的质效提升

  2024年,全区GDP达到9501亿元,战略性新兴产业占比近60%,高技术制造业和先进制造业占规上工业比重超过80%,现代服务业占第三产业比重接近90%。这种产业结构既保持了制造业的坚实基础,又充分发挥了数字经济的创新活力,形成了高质量的产业生态。

  对于坚持实体经济为本、制造业当家的南山区来说,有一个数字有些出人意料:2024年,工业占比24.1%,服务业占比75.9%,二产三产的比例约为1∶3。这既有当下产业融合大势下,二产三产界定日益模糊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软硬协同”已经成为南山产业的鲜明特色。

  在“硬”的维度,南山制造升级为“南山智造”。2024年全区规上工业产值突破8000亿元,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7.7%,数据背后是智能终端、高端装备等产业集群的强势崛起。大疆消费级无人机占据全球70%市场份额,中兴通讯5G基站遍布世界,迈瑞医疗设备服务190多个国家——这些“南山智造”的名片,共同特点都是从硬件出发,却通过软件定义价值。

  以大疆为例,其核心竞争力不仅是飞行器硬件,更是包含2000多项专利的飞控系统和计算机视觉算法。大疆的研发子公司被单列为软件企业,2023年仅软件开发营收就突破百亿元。这种“硬件打底、软件增值”的模式,正在成为南山制造的标准配置。

  在“软”的领域,数字经济已成为南山第一增长极。占GDP42.2%的营利性服务业中,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独占鳌头。腾讯的微信生态、金蝶的云ERP系统、微众银行的AI风控平台,这些“无形产品”都在重新定义产业边界。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南山软件业突破“虚拟经济”的刻板印象,与实体经济深度耦合。

  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被广泛应用于工业场景,帮助制造企业优化生产流程、提升管理效率;企业则通过数字化改造,实现了从传统制造向智能制造的转型。腾讯WeMake工业互联网平台已服务68万家工业企业,覆盖22个工业子行业;奥比中光的3D视觉技术既用于手机人脸识别,也赋能工业质检。

  硬件和软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产业关系,让南山在这一轮AI、机器人新技术浪潮中快速跟上并抢先形成集群优势。云天励飞就是这种“软硬协同”模式的典型代表。

  这家从龙岗起步、在南山深耕的AI企业,走的是“算法+芯片”双轮驱动路线,有着成为“中国英伟达”的愿景。在软件层面,其聚焦视觉语义大模型等算法平台,累计在算法、应用领域获得三次中国智能科学技术最高奖——吴文俊奖,拥有1000余项国内发明专利,核心算法从早期的动态人像识别“深目”系统迭代至自进化城市智能体的底层逻辑,支撑多场景的智能决策;在硬件层面,自主研发AI芯片,从第二代在新加坡流片的DeepEye1000到第三代全国产化芯片,实现了芯片设计与国产化制造的深度绑定,成为中芯国际14纳米最大商用客户,硬件能力直接服务于算法的高效落地。

  有了硬核技术,依托南山区“软件定义硬件、硬件承载软件”的产业生态,云天励飞直接将技术能力转化为多元应用,覆盖从行业到消费的全场景:

  服务于to B的行业应用方面,以“深目”动态人像识别系统为起点,将算法嵌入安防硬件设备,服务全国20余城;后期升级的“自进化城市智能体”,通过算法与交通、警务等硬件终端的结合,构建城市级智能治理方案。

  服务于to C的消费市场方面,2024年推出了AI眼镜、AI拍学机。消费者在使用AI眼镜时,不用打开App就能直接订机票,靠的就是语音交互算法与便携硬件的结合。而且依托南山区完善的硬件供应链,企业能在20天内完成产品备货,这种速度在其他地方很难想象。

  可以说,云天励飞体现了南山区“技术突破-硬件承载-场景落地”产业闭环的典型实践。

  据介绍,南山区人工智能产业集群拥有规上企业1351家,数量超过全市一半,增加值达到449.07亿元,在全市比重超60%。

  《深圳市加快推动人工智能高质量发展高水平应用行动方案(2023—2024年)》提出,以应用场景创新为牵引、以底层技术供给为支撑,推动人工智能技术与各领域深度融合,打造全域全时场景应用示范,抢占人工智能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制高点。同时,南山区出台《南山区促进人工智能产业高质量发展专项扶持措施》进一步细化了支持政策,明确提出推动人工智能与工业、服务业等领域的融合应用,加速千行百业“AI+”升级进程。

  “无界”创新之城

  2025年深圳市政府工作报告指出,将坚持教育发展、科技创新、人才培养一体推进,加快建设具有全球重要影响力的产业科技创新中心。在具体工作中,深圳如此部署:高水平建设西丽湖国际科教城、光明科学城、大运深港国际科教城,打造教育、科技、产业融合发展的“无界之城”,推动X9高校院所联盟打造世界级科教共同体;支持深圳大学建设高水平综合性大学、南方科技大学建设世界一流研究型大学;强化战略科技力量,高水平建设大湾区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鹏城实验室;办好西丽湖论坛、光明科学城论坛等活动;高水平建设深圳科创学院、零一学院。

  其中每一项具体工作都有着南山区机构的身影,这也凸显出南山区科教资源聚集的特点。到2024年,南山区拥有国家创新载体77家,省级载体495家,市级载体950家;2024年,南山区全社会研发投入达656.19亿元,占GDP比重7.66%,是全国平均水平的3倍;每万人发明专利拥有量676.9件,为全国平均水平的23倍;全区全职院士达73名,50%深圳高层次人才选择扎根南山。

  南山区的科技创新起步于“先天不足”的困境。建区之初,深圳本土高校和科研机构稀缺,市场的力量催生了独特的“逆向创新”模式。1998年深圳虚拟大学园的设立成为关键转折点,通过“一园多校、市校共建”的灵活机制,快速集聚了71所境内外高校资源,成立了清华大学深圳研究院等新型研发机构。这些机构打破传统事业单位体制,以“四不像”(即非纯粹高校、科研院所、企业或事业单位)模式运行,从市场需求端反向牵引技术研发。

  西丽湖国际科教城的崛起标志着南山区创新能级的跃升。在这69.8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密集布局了六所高校、鹏城实验室、中科院深圳先进院等机构,汇聚了深圳一半以上的院士和6万多名大学生。这里奉行“无界之城”的理念,拆除了高校与高校间、高校与产业间的物理和机制围墙——课程互选、学分互认、设备共享。

  南山区提出,西丽湖国际科教城的目标是成为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人才链四链融合最集中的一个区域,对标的是美国硅谷与斯坦福大学的协同模式。

  2020年12月,科技部、教育部、广东省联合出台支持西丽湖国际科教城建设专项文件,明确部省市共建,被赋予了大湾区创新驱动发展的核心动力源,科技、教育、产业、金融“四融合”示范区,国际一流的创新生态高地,国际科技开放合作的引领区四大发展定位。

  为推动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南山在全国较早地建设西丽湖国际科教城概念验证平台;同时进行了金融工具的配套,南山区产业引导基金、南山创投联合与深圳清华大学研究院及力合科创共同发起西丽湖国际科教城系列基金,首创概念验证、中试熟化、成果转化三只配套基金,首期规模共2亿元,其中概念验证基金3000万元,中试熟化基金7000万元,成果转化基金1亿元。夏雷解释说,在初创团队的胚胎期,“正是市场化失灵的地方”,对于这个阶段的投入南山要远早于天使投资人。

  2024年全国科技大会提出“扎实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对此夏雷颇有些自豪地表示:“在这方面,南山是有一定发言权的”。

  南山区90%的研发投入来自企业,2024年度全区研发纳统在库单位是4982家,包括规上企业4916家,科研院校66家。数据透露出,南山的科技创新主体是企业。腾讯、大疆等科技巨头的成长史印证了“市场出题、科技答题”的逻辑。例如,云鲸智能在扫地机滚轮防缠绕技术上的微创新,库犸割草机针对海外市场的轮式设计优化,均源于企业对市场痛点的快速响应。这种“应用层创新”虽非底层突破,却形成了“研发-销售-再投入”的良性循环。

  随着创新生态的成熟,南山区开始向“深水区”探索。鹏城实验室的“鹏城云脑”大科学装置基础研究项目,正在为6G、新材料等未来产业蓄力。从科技创新一端,供给新技术、新模式、新材料,刺激出新产业的诞生。

  冲刺万亿城区:空间约束下的突围

  2025年,深圳市南山区迎来建区35周年。这一年,南山区GDP预计将突破万亿元大关,继上海浦东新区、北京海淀区之后,成为全国第三个迈入“万亿俱乐部”的区级经济体。比较来看,南山区土地面积只有上海浦东新区的六分之一,不及北京海淀区的一半。

  土地资源紧缺是南山发展的紧约束。全区生态保护区占40%,城镇建设用地开发强度近90%,空间供给捉襟见肘。

  在土地资源逼近极限、产业升级压力加大的背景下,南山区如何实现从“量”到“质”的跨越?2025年南山区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全面建设全球一流现代化创新城区”目标,正试图以空间重构、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和制度创新,探索一条高密度城区的突围路径。

  面对空间瓶颈,南山选择向天上要空间。2022年,全国首个“工业上楼”示范项目出现在南山。位于西丽湖国际科教城片区的南山智造·红花岭产业园将原建筑面积约27.7万平方米的集体老旧工业园区,通过“折叠厂房+高层货运”使空间扩容2.9倍,创造出约80万平方米的空间,满足生物医药、智能制造、工业互联网和大数据等提供低承重产业发展需求。

  面对空间瓶颈,南山区对标北京海淀,将增长动能转向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用技术创新的聚集对冲土地约束,推动单位面积产值持续攀升。南山重点布局人工智能、机器人、低空经济等未来产业,打造“从1到∞”的产业跃升路径。2024年,大湾区首个AI生态社区“模力营”在南山开营,作为人工智能领域专业孵化器,重点打造出七大核心公共服务平台,从算力供应服务、语料数据服务、大模型合规服务、大模型开源生态、AI硬件开发工具、融资对接服务、AI场景创新培育等领域赋能,以降低人工智能企业的创业成本。

  面对空间瓶颈,南山区还试图通过制度创新释放软性潜力。南山区持续优化营商环境,升级“i南山”政企通平台,旨在实现政策“主动找企业”,让企业“找资金、找人才、找市场、找政策、找服务、找空间”一键直达和免申即享,实现政策“主动找企业”。

  2025年3月,南山区发布《南山区支持创新创业“六个一”行动方案》,其中除了人才引进、住房、办公、资金、场景等方面的大力度举措外,还包含了一项颇具创新的尝试——设立总规模5亿元的战略直投专项种子基金和天使基金,对经认定的人工智能、机器人、生物医药、低空经济等南山区重点扶持和发展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的初创企业给予领投支持,基金内单个项目最高允许100%亏损。这也是继广州黄埔区提出种子直投、天使直投单项目容忍100%亏损后,又一次国资的风险容忍尝试。

  此外,南山正加快深化跨境规则衔接,比如试点无人机跨境快递、推动港深西部铁路建设,服务深港之间的跨境商务需求,构建“低空交通+口岸经济”新模式,以开放拓展空间。

  历史上,南山区曾有过24项全国第一的制度改革措施;站在新的台阶上,南山将继续充当“先立后破”的改革先锋。正如2024年9月南山区向全球发布的口号Nanshan, Never Stops(南山永不停步),万亿不是南山天花板,而是里程碑,更是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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